窗外，夜色(se)早已拉上沉沉的(de)帷幕，焰火噴吐(tu)而出的(de)五彩(cai)瞬間還(huan)原物(wu)體的(de)輪廓(kuo)，劈(pi)啪作響的(de)爆竹聲(sheng)此起彼(bi)伏(fu)。熱鬧(nao)，籠罩(zhao)著(zhu)除夕來臨的(de)茫(mang)茫(mang)城(cheng)市和蕓(yun)蕓(yun)眾生。
病房里，靜(jing)得(de)出奇(qi)。雖(sui)然有四個(ge)人(ren)，但沒(mei)有人(ren)出聲，也(ye)沒(mei)有任何動靜(jing)，只有靜(jing)靜(jing)的(de)等待。三(san)個(ge)人(ren)的(de)眼神不約而同(tong)地集中在病床(chuang)上(shang)(shang)(shang)躺著的(de)中年男(nan)子的(de)臉(lian)上(shang)(shang)(shang)：雙目緊閉(bi)，臉(lian)色煞白，兩(liang)頰深陷。盯累了(le)，三(san)人(ren)的(de)目光互相碰撞一下，又無助而無奈(nai)地齊(qi)聚在同(tong)一個(ge)人(ren)——兒子，丈(zhang)夫，爸爸的(de)眼睛上(shang)(shang)(shang)。
緊貼病(bing)床放著(zhu)一張好心護士主動支援(yuan)來(lai)的(de)小餐桌，擺滿(man)了雞鴨魚(yu)肉應有(you)盡有(you)的(de)美(mei)味佳(jia)肴(yao)，四雙筷子(zi)像(xiang)猜透了大(da)人心思(si)的(de)孩(hai)子(zi)似的(de)，齊(qi)齊(qi)地、乖(guai)乖(guai)地等(deng)在(zai)那(nei)里。
病房里的(de)燈光略顯昏暗。緊挨病床(chuang)坐在輪(lun)椅上的(de)老(lao)太太輕輕撫著病人的(de)手，干枯(ku)的(de)雙眼充滿無(wu)限的(de)渴望(wang)，終(zhong)于顫(zhan)巍(wei)巍(wei)地打破了長久的(de)沉默(mo)。
“兒啊，你(ni)還能(neng)醒(xing)嗎(ma)？咱祖孫三代湊一堆兒吃(chi)個(ge)年夜飯(fan)，過個(ge)團圓年，看在老媽這八十大壽的份兒上，你(ni)醒(xing)醒(xing)吧，我還等著(zhu)你(ni)給我盡孝呢……”
大(da)家(jia)的(de)目光再次相聚在同一個(ge)目標。但，依然(ran)是一片(pian)死寂，沒有人(ren)迎接(jie)他們的(de)熱(re)切和焦灼。
窗(chuang)外的(de)焰(yan)火繼(ji)續爭(zheng)奇斗艷，爆竹聲也(ye)一浪(lang)一浪(lang)地搶風頭。
這(zhe)頓揪心的年夜飯，源于老(lao)吳(wu)在煤(mei)礦井下(xia)的一次意外事故。老(lao)吳(wu)也(ye)是(shi)干了(le)十多年掘進的“老(lao)地下(xia)工作者”，可身(shen)為班長的他一失“嘴”成千古恨，竟違章指揮一名工友攜帶設備(bei)導向輪乘(cheng)坐“猴車”，不料那位兄弟手(shou)中的物件突(tu)然(ran)脫落滾跑，恰巧擊中前方“乘(cheng)車”的老(lao)吳(wu)頭部。老(lao)吳(wu)當(dang)即不省人事，被送到(dao)醫院，立即施開顱手(shou)術(shu)。可是(shi)快一個月了(le)，他依然(ran)沉(chen)沉(chen)地躺在重癥(zheng)監護室，成了(le)名副其實的“植(zhi)物人”。沒辦法(fa)，他被轉到(dao)普通病房(fang)保(bao)守治療。
窗外的(de)熱鬧把年夜(ye)的(de)氛圍推向(xiang)高(gao)潮。
桌上的(de)大餐早就沒有一絲熱氣，飯菜的(de)香(xiang)味兒(er)也(ye)早被主人公煩跑，筷子(zi)們還在(zai)列隊靜靜等(deng)候。
“老公，你起來(lai)嘗嘗，這是我親手做(zuo)的你最愛(ai)吃的‘酥鍋肉’，還有糖醋鯉魚，”妻子控制著淚水(shui)，強壓嗓門，“我們不(bu)求別的，只求你能(neng)醒來(lai)和我和咱(zan)媽和咱(zan)兒說句話，你瞅瞅，人(ren)家誰家過年(nian)像咱(zan)家一(yi)樣，好(hao)冷好(hao)冷……”
親人(ren)們的目光(guang)迫不(bu)及待地(di)又一次停(ting)留在(zai)老吳的臉(lian)上。老母突(tu)然拿起(qi)兒子的手緊(jin)貼在(zai)自己臉(lian)上，想哭，又不(bu)敢(gan)出聲。
“爸爸，你(ni)醒醒吧，”早已淚(lei)流滿面的(de)(de)兒子再也憋不住，唏噓不已，“你(ni)看，這是(shi)我(wo)(wo)高三(san)‘三(san)摸(mo)考試’的(de)(de)成績，一(yi)直都排在年段前20名，你(ni)不是(shi)想讓我(wo)(wo)考個好大學嗎，我(wo)(wo)一(yi)定保你(ni)滿意，那你(ni)得快點回(hui)來啊……”
窗外(wai)的噼噼啪啪閃閃爍爍愈(yu)演愈(yu)烈。
然而，病(bing)床前的(de)親人們再次(ci)齊(qi)齊(qi)地收(shou)回失望的(de)眼神。
“老爸……”
“老公……”
“兒啊……”
老母絕望地喊了一(yi)聲(sheng)，猛(meng)然放開(kai)嗓子嚎啕大哭(ku)起來，完全不管剛才護士(shi)的叮囑(zhu)。兒媳和孫子趕忙過來攙(chan)住老人，邊(bian)勸邊(bian)異口同聲(sheng)地哭(ku)了起來，不一(yi)樣的“熱鬧(nao)”在窄窄的病房里上(shang)演。
哭聲漸漸彌漫開來。
突然，老吳的(de)(de)頭輕微(wei)動了一(yi)下，接著，雙眼像冬眠的(de)(de)春芽慢(man)慢(man)睜開，淚水像久(jiu)旱的(de)(de)甘霖慢(man)慢(man)溢(yi)出(chu)。
一(yi)家人(ren)驚(jing)呆(dai)了，目光紛紛又一(yi)次被這個他們分分秒秒在等(deng)待在“痛恨(hen)”的(de)人(ren)身(shen)上(shang)。
“護士，醫生——”
妻子(zi)兒(er)子(zi)幾乎同時沖向走廊。
窗外。焰(yan)火綻開一(yi)張張笑臉，爆竹(zhu)鼓起一(yi)陣(zhen)陣(zhen)掌聲。
“過(guo)(guo)年了，過(guo)(guo)年了……”老(lao)母、妻子(zi)、兒子(zi)的歡(huan)聲笑語在病房里響起。
墻上。掛鐘(zhong)似一(yi)個(ge)善良的使者，默默觀看著(zhu)這一(yi)幕，時針(zhen)跳(tiao)過最(zui)后一(yi)秒此刻(ke)指(zhi)向：XII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