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葉賦
一
在(zai)我辦公(gong)室的(de)茶桌上，放著兩(liang)枚落(luo)葉。那(nei)是(shi)在(zai)第一場秋風(feng)刮起的(de)時(shi)候，我從街道(dao)旁撿(jian)拾回來的(de)。
二
幾個月過(guo)去了，開始我(wo)把它放(fang)在一張報紙(zhi)上，繼而我(wo)又把它放(fang)在赭色(se)的桌面上。就這樣靜靜地、默默地過(guo)去了數(shu)月。盡管有礙觀(guan)瞻，盡管有些(xie)破碎，但我(wo)還是不忍心丟棄它。
三
說(shuo)不清為(wei)什么我要保留，說(shuo)不清為(wei)什么我要眷念——兩枚(mei)普(pu)通的(de)落葉(xie)(xie)，那是從我居(ju)住的(de)城區(qu)街(jie)道上(shang)撿拾回(hui)來的(de)，兩枚(mei)，普(pu)通的(de)落葉(xie)(xie)。
四
這(zhe)是(shi)兩枚已經(jing)干枯了(le)的普通的法(fa)桐落葉。它曾經(jing)是(shi)那么地碧綠，曾經(jing)是(shi)那么的厚實，迎風飄搖，昂首向(xiang)天(tian)，半空(kong)中逍遙自在，無拘無束，無憂無慮(lv)……然(ran)而，隨著一陣秋風的吹拂，它跌(die)落了(le)，跌(die)落一地，無人顧及。
五
你做夢了嗎，落葉？你暢想過嗎，落葉？在那些春日盎然的(de)白(bai)天，在那些風雨(yu)交加的(de)黑夜。
六
你(ni)一(yi)定(ding)(ding)聽到過路人(ren)匆(cong)匆(cong)的腳步，你(ni)一(yi)定(ding)(ding)聽到過癡癡（沙沙）的風語。你(ni)也(ye)一(yi)定(ding)(ding)看到過高高矮矮、胖胖瘦(shou)瘦(shou)的身(shen)影，你(ni)也(ye)一(yi)定(ding)(ding)見證(zheng)過奔馳(chi)的車(che)子來來往往，川流不息(xi)。
七
還記得料峭(qiao)的(de)(de)春(chun)寒(han)吧(ba)。粗壯的(de)(de)枝(zhi)干把你(ni)孕(yun)育(yu)和保護(hu)。來不(bu)及告白什么，來不(bu)及梳洗，你(ni)從遒(qiu)勁的(de)(de)枝(zhi)干上冒出，黃黃的(de)(de)，嫩(nen)嫩(nen)的(de)(de)，密密集集，透露出春(chun)的(de)(de)消息。
八
從此，你(ni)(ni)與掠(lve)過的(de)風(feng)細語，你(ni)(ni)跟飄過的(de)云(yun)歡呼。大地卷起一(yi)圈兒(er)又一(yi)圈兒(er)的(de)塵(chen)土，將你(ni)(ni)沾染、甚至覆履，你(ni)(ni)既(ji)無可奈何，又默(mo)默(mo)無語。只有一(yi)場酣暢淋漓的(de)暴雨過后，你(ni)(ni)才展露自己真實的(de)容顏(yan)，翠綠欲滴。
九
夏季，伴著(zhu)蟬鳴，伴著(zhu)火(huo)熱(re)的(de)(de)陽光，你(ni)和(he)你(ni)的(de)(de)伙伴，恣(zi)意伸(shen)展(zhan)，伸(shen)展(zhan)自己的(de)(de)闊大(da)，伸(shen)展(zhan)自己的(de)(de)厚重，片片相連，把一片濃蔭撒(sa)向大(da)地。
十
你為(wei)路人遮蔭(yin)，你為(wei)街道(dao)添綠。濾除(chu)些許嘈(cao)雜，增加人間靜謐。就連夏日午(wu)后的狗兒(er)，也躺(tang)在你的綠蔭(yin)之下，懶散地(di)(di)午(wu)休，幸福地(di)(di)喘息(xi)。此刻，蟬(chan)鳴已經成了催眠(mian)曲，大(da)地(di)(di)，在火熱中(zhong)棲息(xi)。
十一
秋(qiu)天來(lai)了(le)。大地(di)變得焦(jiao)躁。世界收(shou)縮了(le)所有的(de)汗孔(kong)，只待秋(qiu)晨那薄薄的(de)晨露。人(ren)們(men)在(zai)忙(mang)碌中收(shou)獲，在(zai)收(shou)獲中幸福。大地(di)在(zai)分娩，顆(ke)顆(ke)飽(bao)滿的(de)籽粒，被從(cong)秸稈中掰下，被從(cong)土地(di)里攫(jue)取。人(ren)間一片繁忙(mang)，有些雜亂，有些紛擾。只有樹上的(de)葉片，默(mo)默(mo)地(di)注視著這些，悄(qiao)無聲息。
十二
你(ni)(ni)在做啥(sha)？你(ni)(ni)為(wei)什(shen)么默不(bu)作聲。短(duan)短(duan)的三個季節，就讓你(ni)(ni)失(shi)語？是你(ni)(ni)對這個世(shi)界絕望了嗎？還是你(ni)(ni)對你(ni)(ni)的未來感到迷惘？你(ni)(ni)是在與即將到來的吹(chui)打(da)做最后的抵抗？還是等待秋風吹(chui)起，你(ni)(ni)脫離母體時那(nei)縱身一躍？
十三
飄(piao)落，飄(piao)落。一(yi)枚枚，一(yi)片(pian)片(pian)。飄(piao)落在道路、山巒、大地(di)(di)、溝(gou)壑。成(cheng)(cheng)堆(dui)，成(cheng)(cheng)片(pian)。你壓著(zhu)我(wo)，我(wo)馱著(zhu)你。一(yi)陣風兒吹來，也許你又被吹到另一(yi)個地(di)(di)方(fang)。
十四
一輛輛車子跑過。你被(bei)碾(nian)壓成齏。粉身(shen)碎骨的檔口(kou)，你沒有絲毫(hao)的喊叫(jiao)與(yu)掙扎。無(wu)奈、被(bei)動？忠誠、果決(jue)？
十五
那一天，我遇到(dao)了你。那一晚，我遇到(dao)了被第一屢秋風吹落的你，還有你的伙伴，灑滿一地(di)。我躬下(xia)身來，將你輕(qing)輕(qing)撿起，如(ru)同撿拾(shi)起我的青(qing)春，我的愛戀，我的夢(meng)想，我的情思。
十六
化作一(yi)(yi)團烈火，燒向(xiang)天際，告訴(su)整(zheng)個世界：我沒(mei)有白活；走向(xiang)百姓的炕灶，義無反顧，帶(dai)給人(ren)(ren)間溫暖，告訴(su)大地：即便(bian)不再給人(ren)(ren)間奉獻綠蔭(yin)，我也(ye)要(yao)將人(ren)(ren)間溫暖；飄散世界的每個角落，告訴(su)人(ren)(ren)們(men)：我就(jiu)是一(yi)(yi)枚(mei)普通(tong)平凡的葉子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