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起,已經70歲的父親開始熱衷于回老家。40多公里的路程,父親騎著摩托車每周一次。
父(fu)親30歲(sui)時(shi)來到(dao)現(xian)在(zai)生活的(de)小鎮。在(zai)我們(men)姐妹小的(de)時(shi)候,父(fu)親為(wei)養活一家人,整天忙于工(gong)作,極少回萊蕪老(lao)家。
現在父(fu)親之所以這么熱衷于回老家,大(da)多緣于濃濃鄉音里的那份親熱。“他二叔回來(lai)了,今(jin)天(tian)晌午在咱家吃吧,燉(dun)了地豆子(zi)和松窩子(zi)(土豆和松菇)。”鄰居嬸(shen)子(zi)們(men)熱情地相(xiang)邀。
在(zai)(zai)(zai)現在(zai)(zai)(zai)的(de)小鎮生(sheng)活了近40個年頭,父(fu)(fu)親(qin)(qin)(qin)都沒有學會(hui)當地的(de)方(fang)言(yan),始終是(shi)一口(kou)純(chun)正(zheng)的(de)萊蕪腔(qiang)。父(fu)(fu)親(qin)(qin)(qin)學不會(hui)當地方(fang)言(yan),責任在(zai)(zai)(zai)母(mu)親(qin)(qin)(qin)。父(fu)(fu)親(qin)(qin)(qin)來小鎮工作后,就把(ba)母(mu)親(qin)(qin)(qin)接到了身邊。母(mu)親(qin)(qin)(qin)極不適應這里的(de)生(sheng)活,一口(kou)地道的(de)萊蕪話(hua)鄰居都聽不懂(dong),所以(yi)母(mu)親(qin)(qin)(qin)覺(jue)得很郁悶,只(zhi)有父(fu)(fu)親(qin)(qin)(qin)回家后,她才有了踏實感。
記得初(chu)中一(yi)年級時父親去給我開家長會,我提前就囑(zhu)咐父親:“老師讓你發言,你別說老家話(hua),挺土的(de),讓同學們笑話(hua)我。”我的(de)話(hua)還(huan)沒說完,母親一(yi)腳踹在了我的(de)屁(pi)股上:“小丫頭(tou)片子,還(huan)沒長大,就忘(wang)本。”
母親(qin)(qin)把說不說家鄉話上升(sheng)到了忘不忘本的(de)(de)高(gao)度,惹(re)得(de)父(fu)親(qin)(qin)哈哈大笑(xiao)。我不知道家長會上父(fu)親(qin)(qin)有(you)沒有(you)說家鄉話,但父(fu)親(qin)(qin)母親(qin)(qin)在一(yi)起時(shi),我們聽到的(de)(de)絕對是(shi)地地道道的(de)(de)鄉音,雖然我聽著土得(de)掉渣,可他們兩人卻相談甚歡,眼(yan)角眉梢(shao)都是(shi)笑(xiao)意(yi)。
2005年,母(mu)(mu)親(qin)離世,留下父(fu)親(qin)一(yi)個人(ren)(ren),形單影只。周邊的(de)鄰居經常來陪父(fu)親(qin)坐(zuo)一(yi)會兒,也是(shi)相對無言,悶頭抽煙。后來在我(wo)們姐妹的(de)主導下,父(fu)親(qin)續弦。繼母(mu)(mu)是(shi)土生土長的(de)章(zhang)丘人(ren)(ren),把父(fu)親(qin)的(de)生活(huo)(huo)安排得(de)妥(tuo)妥(tuo)帖帖。只是(shi)我(wo)們很少聽到(dao)兩位老人(ren)(ren)聊(liao)天。用家鄉話給母(mu)(mu)親(qin)朗誦(song)自己寫的(de)詩歌,給母(mu)(mu)親(qin)唱正宗的(de)萊蕪梆子,唱帶著鄉音的(de)京劇,這些活(huo)(huo)動隨著母(mu)(mu)親(qin)的(de)離去,父(fu)親(qin)也把它們壓在了箱(xiang)底。
“你(ni)們倆才(cai)是青(qing)梅竹馬,你(ni)上(shang)高中穿著白襯衣坐(zuo)在屋里學習,芹(qin)(我的(de)大姐)她(ta)娘拉著我在你(ni)們家窗(chuang)后偷偷地看(kan)你(ni)。”在老家與母(mu)親(qin)一(yi)起長大的(de)本家嬸(shen)子對父親(qin)說。此(ci)刻,父親(qin)的(de)眼神里充滿了喜悅。我仿佛看(kan)到了年(nian)少時青(qing)蔥的(de)父親(qin)、亭亭玉立的(de)母(mu)親(qin)。
我(wo)(wo)想,我(wo)(wo)已經理解了父親。